2005年9月7日至17日,一个引人关注的版画展在巴黎国际艺术城开展,来自中国、俄罗斯、法国、日本、印度、巴基斯坦等七个国家的七位画家在这里分别展示了他们的作品。深圳版画家,同时也是中国美术发展新时期以来颇为重要的版画家——深圳大学教授应天齐是他们中的一位,他带着曾经在国内享誉画坛的《西递村系列》版画参加了展览,引起了巴黎画坛的关注。近日,记者专访了刚从欧洲回来的应天齐,与他聊起了版画在欧洲的发展以及他此行的收获和感想。
西方对中国艺术普遍抱有很大热情
深圳商报专访“一个深圳版画家的欧洲之旅及其所思所想” 2006年
徐松兰(以下简称徐):您是一个什么机缘去巴黎举办了画展?
应天齐(以下简称应):巴黎市政府的一个艺术机构叫巴黎国际艺术城,每年都会邀请世界各地的各个门类的艺术家到巴黎进行最长半年时间的考察,并提供艺术家聚会、交流及展示的机会和场地。近年来国内的专业美术院校也争相去那里设立画室、派出访问学者。
徐:为什么会邀请您?
应:每个想要进入艺术城的艺术家必需向艺术城提交个人的资料,由专家委员会进行审定,他们对我的水印技术和作品风格很感兴趣,所以艺术城的主席布鲁诺夫人向我发出了邀请。
实际上在1998年我就认识了布鲁诺夫人,当时她去西递村并参观我的艺术馆,在村里我们偶然相遇,这次在巴黎见面后谈及此事她仍记忆犹新,并且说她对我的画印象非常深,还热情地将我的作品介绍给来观看展览的人们。布鲁诺夫人是个中国通,特别热爱中国艺术,,其实现在西方对中国艺术普遍抱有很大的热情。
徐:这次展览的效果如何?
应:效果不错。展览一开始,一些巴黎的艺术家及艺术城的其他艺术家包括巴黎美术学院版画系的学生,都纷纷找我进行交流。每年10月是巴黎的版画月,组织机构在看了我的作品后,立刻邀请我参加。艺术城也将我的邀请日期延长一个月,但是当时因为签证期满等诸多原因,最终没有留在巴黎参加这一活动。不过他们已经决定明年的10月份再次邀请我参加巴黎版画月。
中国的水印是独一无二的
徐:您觉得他们为什么对您的版画如此有兴趣?
应:他们对我的艺术风格、作品内容和水印技术都很感兴趣,因为我把西方的铜版画、石版画的技法融入到中国的传统水印技术中。制作版画有两个重要环节,一个是做版,一个是印,中国画和油画的创作过程是拿笔在纸上或布上留下痕迹的过程,是笔和纸的接触,但版画不是,版画严格地说跟笔没什么关系,他是版和纸接触的的一个结果,版与纸接触过程中有没有空间,这个空间有没有被发掘出来很重要,在西方我觉得他们没有将这个空间完全发掘。因为他们的铜版画和石版画印的过程是通过机器完成的,印版着色之后一旦上了机器,人就和作品分离了。但水印是画家直接在版上着色,直接用手工印制,机器并不参与其中,全靠画家自己掌握火候了。从印的过程看西方的版画是一种机器与版发生关系的过程,而我们的水印版画是人与版发生关系的过程,因此比西方版画多了一个空间,也有了更多发掘的余地。
作为法国巴黎艺术城的访问学者在巴黎版画工厂访问 2006年
在法国凡尔赛美术学院版画工作室访问——2006年
徐:您的这种水印版画技术西方没有吗?
应: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我的这种水印技术,所以他们拿着我的原版一直在研究,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制版基本原理和他们一样,但印制过程却完全不同,我的版他们印不了。凡尔赛美术学院的一位教授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邀请我当面印给他看,他看完我现场印给他的画后还是疑惑,认为这种纯手工操作的印制过程很难控制其稳定性,不能重复印出第二张,于是我告诉他,英国木版基金会1998年在中国选定50余位版画家(我是其中一位),选中者每人完成一张版画作品,但需印制150张,基金会支付重金收藏,如果我不能印制150张在效果上没有差别的画,他们能够把我作为版画家选中并收藏我的作品吗。我郑重地告诉他:“如果我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我就不会称自己的技术为版画技法。只能说是在木板上画画。”最后我就当着他的面一次印出了三张一模一样的画,他这才心悦诚服。并承认我的这种创作方法是版画艺术的高境界。
徐:您觉得欧洲的版画发展情况如何?
应:在西方版画的主要功能目前渐渐沦为用来复制名家作品,名家作品拿到版画工场去复制多张,然后由画家本人签名,就算是画家本人的版画,再拿到画廊出售。对于一般老百姓来讲,无法收藏名家的作品,所以这种经过名家签名的版画也能满足他们对艺术的喜爱。但随着科技的发展,这种古老的复制术也处于一种萎缩的状态。我参观了一些版画工作室,他们告诉我他们曾经为毕加索、达利等大师制作过版画作品,但今天也面临举步艰难的局面。
徐:中国的版画是不是也呈现这种萎缩的状态?
应:中国的版画由于受到现代商潮冲击,确实有慢慢萎缩的态势,不过这次欧洲之行却更加坚定了我原来的思考,那就是中国的水印在世界竞争中的独特性和可持续发展的空间。前面提到的凡尔赛美术学院的教授针对我的印制方法提出的所谓版上作画,是因为情绪不同印出来的画都会是不同的。我对他说这才是我的水印版画的精髓,我为什么要拓展印制环节的空间,就是为了让创造者直接和印制发生关系,抵消机械参予印制过程对创作中艺术性的削弱,从而战胜这种工业化、电脑化对艺术的冲击。这种不受机械制约的创作将还原艺术创作的本体属性,机械参予创作就会排挤掉作为艺术家最重要的情感的参予,西方最著名的文化学者本雅明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一文中提到:“我们不妨把被排挤掉的因素放在‘气息’这个术语里,”并进而说:“在机械复制时代调萎的东西正是艺术品的气息。”(引自本雅明《启迪》牛津大学出版社),我们有理由认为创作过程中机械的参与影响了这种气息的渗入和传递。这也是我近三十年来一直坚持用水印技术进行版画创作的缘由。
徐:您觉得中国的版画该如何发展?
应:现在国内的版画界中坚力量是美术院校的师生,但是其中的一些院校却忽略了水印版画这一民族文化传统,这一点如不及时加以注意会消解了本土性民族性在国际艺术竞争中的独特性和竞争力。美术院校的这一现状究其原因是他们把国外的铜版画、石版画画种看得太重,另一个原因是水印版画确实非常难学。但是实际上我们的铜版机、石版机、油墨其质量都与国外远远不能相比,西安美术学院在这其中发现了这种不平衡,院长杨晓阳先生力邀我在该院版画系建立水印版画工作室,把“水印”这两个字拓展成为当代文化中的现代语义。此次欧洲之行更坚定了我在版画领域发展水印的信心。因为这才是我们民族的中国的独一无二的东西,是西方无法取代的,但是在学习民族的同时也要兼顾进入国际的语境。我在传统水印技法中吸收了西方铜版、石版的技术,所以也得到西方艺术界的认同和欢迎。
用包容的态度表现当下生活
徐:目前深圳也聚集了一批版画家,您对深圳版画将来的发展有什么建议?
应:版画创作的发展和各个画种相比较显得比较缓慢,我经常碰到有人问我版画是什么?版画作为一种艺术创作结果,应该纳入到整体的艺术领域或文化中去研究、去探讨,而不应就版画谈版画。我参加过多次全国性的版画学术研讨会,有人说版画在当代文化中缺少发言权,不像油画、国画中总会有新的东西新的思考出现,也有人批评版画的纯技术论,我想这些说法是有道理的,但是技术本身并没有错,关键要看技术承载的是什么!深圳的版画要发展可能就要从这些方面去思考。深圳由于没有专业美术院校,因此高校中就没有版画系,从专业基础来看和其它设有美术院校并有版画系的大城市相比就显得比较薄弱,因此深圳的版画短时间内尚不能形成气候。深圳是一个现当代文化发展比较前沿的地域,传统根基并不深,而我们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版画家都带着各自曾经具有的传统影响或传统烙印,这些都是很重要的,我们应该用包容的态度来对待,而不能总是强调一种地域性。
另外我觉得深圳要有学术探讨,因为任何画派的形成、艺术的进步都是经过探讨产生的。只有在这种探讨和争论中,学术才会进步,而不能总是一片声地叫好。
此外,在巴黎让我很感慨的就是他们的版画有一个很完整的产供销体系,当年鲁迅先生在提倡版画的时候就说版画应该走出象牙塔,我倒是觉得他们的版画工场和画廊的运作方式是版画走出象牙塔的一种很好的方式。现在深圳有这么多的版画家,如何让他们的作品与民众结合,加入到人民的生活中,也许可以参考巴黎的做法。
(原题:“应天齐欧洲回来话版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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