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应天齐西递村艺术馆”开馆合影

（应天齐先生和李亚军）

从这些画里能听见“信天游”，能读百味人生--李亚军侧记

文 /应天齐

　　李亚军又从故乡陕北回来了，带回了一批钢笔肖像速写。

　　一幅幅神态各异的的人物素描，将这些陕北人的憨厚质朴表现得极其生动亦颇具情怀，令我欣喜！

　　我和李亚军认识有十余年了，认识的过程有些特别，他是理发店的美发师，我是来理发的，一来二去，觉得他剪的发型是我想要的，就专门找他理发。

　　小伙子长得帅，谈吐文雅，自然有了亲切感。但他却少言寡语，只是认真严肃地为你理发，仿佛在做一件十分庄严的事情。

　　有一次他突然问我：你是画家吗？我愣了一下，问他：你怎么知道的？他笑着说：是看报纸和电视知道的。此时，我忽然觉得当个有点名气的画家并不见得是件好事，别人轻易能认出你来。

　　从此，我们之间有了话题，总会谈一些画画方面的事。李亚军对绘画有浓厚的兴趣，我曾问他：你会画画吗？他腼腆地摇着头说：不会呢，我读书少，画不了，透着很大的遗憾！

　　某日，我去理发，他拿出一张画给我看，是一张铅笔素描肖像。画的是一位老人，用笔极为粗犷，那布满皱纹饱经风霜的面容在大胆的笔触之下描摹得极为生动有力，我说：是你画的吗？他点点头，接着说：画的是自己的父亲。我颇感意外，惊奇地看着画说：你会画画呀！，他摇摇头回答：这是他第一次画画。

李亚军 钢笔速写

　　凭着多年的绘画阅历，我知道这是一位颇具绘画天赋的可造之材，就坦白地告诉了他，希望他多画画，别辜负了自己的绘画天分。他有些惶惑并不很相信，但在我的鼓励下似乎有了信心，眼里放出光来说：我马上去绘画培训班报名。但我却告诉他：你万不可去，绘画培训班会毁了你与生俱来的绘画天赋，你只要凭着感觉任性地画下去就可以了。

　　之后，每去理发，我就会和他聊画画，激发他对艺术的热情。一次，聊得高兴，我拿起理发店里的化妆笔，随便找了张纸头，以他为模特，瞬间画了张肖像画，理发师们都丢了手里的活，围观我作画，很是热闹。

　　自此，他买了画具，正经开始学画。

　　李亚军的第一批作品是用理发店的化妆笔和钢笔画出来的，画的是陕北窑洞，很特别，蓝色的天，暖黄色的窑洞，透着这位西北汉子内心深处的柔情。

李亚军 陕北窑洞（钢笔化粧色粉）

　　他用化妆笔和化妆粉底，用手指涂抹、揉擦，体现出一种新的轻松的画风。画面柔和、色调均匀、浓淡相宜，仿佛水彩画水色晕染的效果。

　　这样的画风或许是因为我推荐他学习马蒂斯作品而产生的影响。这位法国野兽派绘画大师主张画面要松散、自由，认为：“绘画应当犹如安乐椅，能躺在上面休息”。我刻意对他作这样的引导，其本意是希望他在初入绘画之门时不要太紧张，放松再放松，却不期产生这样特别而有意思的结果。

李亚军 钢笔速写

李亚军 钢笔速写

　　我们之间因绘画之故愈来愈熟悉，每当工作之余李亚军会来我的画室小坐，对着满屋的书籍画册，总是一声不吭静静地看，一本又一本。我能感受到他心底里涌动的激流，此刻，画室里静悄悄的，言语显得有点多余。我知道这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只需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他，前进的道路上可能会遇见什么，如何避让，如何选择就可以了。

　　我刻意邀请他参加我所有的艺术活动、画展开幕、各种理论研讨会、美术馆开馆仪式等等，只要发出邀请，他均一一到场，我希望通过参与这些事将他引入更广阔的艺术视野，因为我深知，绘画不仅仅是技术，功夫在画外。

　　有一次，在他创业开办的“美发工作室”，我为他示范速写的作画过程，然后令他为我作肖像写生，他非常紧张与激动，瞬间画了一张钢笔速写，将我在理发时的木讷，那位年轻理发师调皮的个性特征，用极简的线条表现得轻松幽默，我在速写的空白处题写了如下文字：“亚军与吾学画已近十载，甚至弄过很庄重的拜师仪式。惭愧！余从未认真上过课。余以为，对于有天赋的学生，无须喋喋不休，唠唠叨叨地说上许多，要保护和珍爱其性灵中闪光的东西，因此，每來理发，聊上几句，根据其作画特点，推荐一些中、外绘画大师作品供其学习，加上现如今微信之便利，随时能阅画提出意见，亚军进步真的很快，已经画得相当不错了，今写生余理发之状，神似也！特记之”。

李亚军 钢笔速写

　　如此自由愉快的绘画交往，使我们的友谊逾见其深。每次我去理发他都不收费，令我很不安，总觉得这是万不可以的，坚持理发归理发，必须付费，何况他还有一班小兄弟要共同以此为生计。但他坚不接受，很难说服他。一次，我在等待理发的间隙，被室内一角的光影色彩吸引，当场用他的画具画了幅油画写生，并题字曰：“亚军为我理发，屡不收费，今以画酬之......”，画毕，很是快意，也算一件雅事。

　　亚军拜我为师，我却总把他看成忘年交的挚友，或许是希望从他的身上找回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从而恢复对生活渐渐失去的热情、纯粹和率真，应了那句耳熟能详的话：“不忘初心”。

　　在他的身上能发现很多闪光之点，他没有任何光鲜的出身背景，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黄土地里的陕北娃，从人类最原始的穴居生活的窑洞出发，走进深圳这样一座光怪陆离的现代化的欲望都市，然后兢兢业业，靠自己的双手讨生活，摸、爬、滚、打，在深圳这座对于很多人来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的城市，通过自己的艰苦创业，居然站稳了脚跟，何等不易！

　　他从未和我谈过生活的艰辛，每当我关切地问起他的经营状况，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他总是简约地回答：挺好的！一切困难都在他沉静的双眼中荡然无存。

　　他热爱生活，爱自己的家乡，爱自己的家人，更爱底层的劳苦大众，经常在假日做公益活动，走街串巷为底层群众免费理发，称其为“型走”，今年七月，河南郑州遇百年之水患，他居然与他的小伙伴们一起，共同为灾区捐出20万元人民币，我以为，对他们这样一群在深圳租着房，有的还要养活妻儿老小，每天为生活打拼的人而言，不啻是一笔巨款，他们的如此壮举，令人钦佩！令我辈汗颜！

　　亚军无论工作多忙，压力有多大，每年都要挤出时间去故乡陕北看望自己年迈的父亲，看望那片对他如此重要的黄土地，然后面对苍穹之下厚实的故土，面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画一堆饱含深情的画。

　　这些画超越了普通的对绘画意义的评判，这些画是那样的纯粹、质朴，是心灵的呈现，从这些画里能听见“信天游”，能读百味人生。

--2021年8月于深圳银湖山麓

​　　李亚军：

　　1987年生，陕北延安人，现定居工作于深圳。